◎南生濰
(一)填海+西九=文化福地?
填海n
七八十年代的維港,景貌悅目。乘渡輪遊維港,華燈映照海面,光影璀璨,夜色迷人。
那時,政府還未將「地標」兩字掛在口邊。
現在眺望兩字已不適用於維港,近望都可以清楚看到對岸,除了大霧的時候。
共建維港委員會認為新的海港規劃原則應是有生命力。
本來擁有天然資產的維港水深海闊,即使海港繁忙,政府若能監察保護,海水質素還能保持,惜如今海道收窄,更加速環境惡化。
維港的生命力已受到嚴重的威脅,遑論甚麼東方之珠,麗水香江;再填,成了一條水不流通的大溝道。
關於填海,政府犯下兩大錯。一錯,以為填海等於優化海濱;二錯,以為填海建西九藝術區就能提高香港在國際文化的水平,實在匪夷所思。
淪為參觀勝地
悉尼歌劇院,以風帆造型坐落悉尼海灣的貝尼朗岬角,一九七三年落成後,每年遊客絡繹不絕,舉行的表演超過三千場。其建設不但體現充滿活力的港口城市的自由精神,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一直推動文藝項目,彰顯當地文化的優越情感。誰知香港政府覬覦別國之餘,抱負宏大卻眼高手低,以為文藝中心面向海港,就能引來遊客,提高本土文化。
二零零一年,香港中央圖書館啟用。政府高層曾為建築設計鬥得面紅耳赤,講典雅,論排場。的確,它曾引來不少遊客「觀光」,然而今天難道還要談論該建築物如何壯觀?有姿勢,也要有實際,設計是有了,但推動文化的實際需求,政府又知幾多?建西九文娛藝術區,是給人觀光,還是提高市民的文化意識?藝術項目可供人欣賞,文化卻不是給人參觀,純粹的參觀亦不能帶動文化發展。通過推廣、交流、研究,建設文化才有希望。
其實我不反對斥資建設「宏偉」的文化產業,然而要適其所用,就是一種學問,亦是一場「造化」。
(二)文化狙擊手
文化為政治服務
一九九八年,特區政府構思在西九龍填海區建設文娛藝術區。
從此,我們有了一個國際級的文化地標。
二零零二年,政務司司長曾蔭權擔任西九龍文娛藝術區發展計劃督導委員會主席。其後,政府就發展建設書邀請書的內容向外界諮詢,包括文化藝術界及專業團體,亦展開了十五周的公眾諮詢期。所謂的諮詢期,市民有市民的意見發表,政府有政府獨行獨斷,忽視公開討論,不能包容意見,對民間聲音置若罔聞,文藝團體提供的方案亦視而不見;政府推行的文化政策如同泡沫內的幻象,總給人錯覺。
對於整個建設規劃,政府欠缺清晰的發展藍圖,評核方案模糊,財政預算又顯得欲蓋彌彰,過千憶的建設計劃只交給本地超級地產商,擁有文化管理經驗的機構則沒有參與的機會。繼續搞下去,難免別人以此作口實,謾罵政府建設西九的背後實乃政治目的,官商勾結,籠絡財團。
偽文化 = 文化?
貼近生活,便能知道文化是甚麼;要了解文化,先要了解市民的訴求。乾說要給市民甚麼文化禮物,原來是個陶瓷的文藝中心模型,供人作玩。
香港文化,看來比比皆是。繼無厘頭文化後,手機文化、排隊文化、人有我有的文化等不勝枚舉。姑勿論真文化情意結者如何看待此等文化,但歸根究柢,文化並非抽象之物,所以,可模仿、可創造。政府見星巴克的成功,帶動了咖啡文化,星巴處處,星光閃爍,燦亮了特首的眼睛,以為香港是文化瑰地,雄心一壯,不理市民反對,蠻橫地著手興建西九文化,誓要將西九趕出閘。西九一開跑,當然帶開幾個馬位,舊有的博物館年老體弱自不能並駕齊驅,不過路遙知馬力,名駒都要找適合的騎師策騎,亂鞕亂騎,跌破了腿,結果人道毀滅。解剖結果是:在偽文化底下催生的,實不是馬,而是四不像。
論文化,日本稱得上是一個文化國家,傳統文化、澡堂文化、相撲文化、吃食文化、讀書文化等。他們懂得將值得留下的文化適當保存,再創造新文化,新舊文化相輔相成,古今建築融為一體,為國家帶來新思潮、新面貌。
博物館是一個城市的靈魂,日本具有多個精彩的主題博物館,相撲、棒球、拉麵、 風箏、雕刻、乳酪、服裝、啤酒與娃娃博物館等,極富本土文化氣息。反觀香港,香港除了本身的歷史外,還有甚麼特有的本土文化?
欠缺管理人才
政府在西九項目中,提交了文化委員會博物館工作小組就博物館發展所作的研究資料,當中建議設立更多的博物館,目標是涵蓋藝術、歷史、文化遺產、科技等各個範疇。香港未來的博物館如此多樣性,看來能令人目不暇給。
下列是計劃書中建議設立的博物館。
中國古代文物書畫博物館
水墨博物館
香港現代藝術及設計博物館
香港民俗文化館
嶺南風采博物館
孫中山博物館
飲食文化博物館
香港電影博物館
香港流行音樂博物館
交通博物館
自然歷史博物館
體育博物館
郵政博物館
現時,康文署轄下的博物館有十四個,非康文署管理的亦有十二個。然而據統計,眾多博物館全年平均使用率不足六成,以香港藝術館為例,零三至零四年的營運開支高達五千六百多萬,收支不平衡是意料中事,只是場館本身的存在價值是值得探討的問題。
掌握資源但不善運用,是導致使用率低的主因。過往,政府建設文化產業,以為有了展覽場館,聘請工作人員就能推廣文化。缺乏資深的文化工作者作督導,便難以將文化節目作合適的推廣和宣傳,籌劃節目亦需要一群熱愛文化工作者參與,而不是交給慢條斯理,夠鐘就走的職員。政府建設西九藝區,想是發揚本土文化的精神,但政府鮮有邀請本地藝術團體合作,將藝術工作者的創作品供人欣賞,只懂得購入舶來貨,文物館藏年年如是,了無新意,難以吸引遊客一去再去。故此,博物館即使設有不同的主題,要成功吸引遊客,推動文化,政府看來要多費心思。
政府推廣文化,其實有很多方法。例如在晚間節目加插十數分鐘的宣傳短片介紹一個博物館或展覽場地,讓市民對文化設施有深入的了解。一星期的文化節目巡禮亦不能少,但請勿在星期天晨早節目播放,試問會有多少人收看?文化節目完畢後,開設研討會,培養市民對文化的素養,交流和切磋,才是獲取文化營養的最佳方法,光是給飯吃,客人吃完就走,到底還是營養不良。
2006香港藝術節揭幕了,政府做了甚麼?在廣告的黃金時段,有多少宣傳?可否在更多的派發地點索取宣傳刊物?有否考慮在大型商場進行推廣活動?政府事事不主動,難怪香港文化如此不景氣。
文化兩字,政府究竟也摸不著頭腦,只幻想抱著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小玩意;這樣冥頑不靈,如難以杜絕的大蛆蟲,扼殺文化,政府怎可不察?
(三)藝術工作者可往何處去
走不出的困局
西九龍文化藝術區面積有兩個尖沙咀之大,將設有四個不同主題的博物館,劇院、綜合大樓、演藝場館等,還有嶄新的列車系統。政府銳意將該區發展為世界級的綜合文娛藝術表演場地。
直至二零零六年,政府轄下管理的演藝場地共十五個,使用率最高莫過於香港體育館,單是每年在紅館舉行個唱的藝人已多不勝數。然而,收費的文化節目在場地使用方面便
顯得稍遜,只得六成多。西九項目在設施建設方面,政府似乎未有清晰的定位。香港人多參與文化節目抑或是偶像的表演?紅館自啟用至今,設施已顯得殘舊,座位不敷應用,故此建設另一個大型的演藝館相信是必要的。只是,西九項目是為誰而建?市民?藝術家抑或是公園浪人?
當政府埋頭苦幹,研究匠心獨運的建築如何成為世界性的地標、研究天幕如何跟地產商攤分建設的同時,藝術者工作的聲音他們聽得到麼?過往,眾多文化工作者認為政府在推廣文化藝術方面是不足、短視、被動,一邊說要推動本土文化,一邊卻忽略他們的訴求。對於一群熱心創作藝術的文化人來說,儼如是一種侮辱,撥下一盤冷水。他們為甚麼覺得政府談不上是文化建設,對於藝術發展毫無幫助?他們到底需要甚麼?
現時,獲政府資助的演藝團體 (旗艦藝團) 有香港中樂團、香港舞蹈團、香港管弦樂團、香港話劇團、香港藝術節。要獲得政府資助籌辦文藝節目非是易事,單是藝術發展局的撥款資助便讓人退避三舍,因為申請繁複,寫申請書如撰寫論文,又要不時交報告書,完成節目演出亦需要寫總體報告,過程令人疲困沮喪。繁文縟節一番後,經手人會認真研究報告嗎?如果他們懂得怎樣推動文化,了解市場,又怎會對一些後起之秀不理置之,只管將大部分撥款預留給一些名作家,名文化人。過往筆者就遇過不少年輕有抱負、對創作有熱誠的年輕人望門輕嘆,指責政府處事不公平,姑勿論是老作家也好,新晉作家亦好,新舊思維得以融和,文壇才能綻放異彩。
要做到鼓勵本地文化創作,政府有關部門絕不能故步自封;而要適當的掌握當前的藝術發展方向和狀態亦不能閉門造車,要先從本地大小藝術團體著手。每月與不同藝術團體作定期探討,研究文化策略是不可或缺。藝術工作者當前的隱憂除了缺少政府積極的鼓勵,亦面對財政管理的問題。通常不大規模的藝團,無論創作、行政、財政都是一手包辦,政府扮演的角色可否分擔他們的壓力是推動文化重要的一環。其次,任何大小的文化節目要有適切的宣傳才能吸引觀眾,才能起到文化效應,缺乏宣傳渠道亦是文化工作者要面對的一個大難題,他們得不到資助,還要掏一大筆搞宣傳,長此下去某些藝團必定皮黃骨瘦,誰能勒緊褲頭,咬緊牙關鬥韌力,才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提起灣仔富德樓,文化工作者一定不覺陌生,因為那裡租金較便宜,成為一群「流浪」的藝術家聚居之地。但到底,單位面績不大,作演出和展覽時亦面對不同的問題。例如排練空間不足、道具太多太大、不能容納太多的觀賞者等。基於這個情況,有不少藝術家喜歡棲身工廠大廈,因為工廠大廈管制較少,場地較大,但地方偏遠,亦同樣面對難以吸引欣賞者前來的問題。
政府建設西九,藝區雖大,藝術工作者就能入住這些地方嗎?試想想,一個棲身公屋的人,突然有人說要給你一間數千尺的豪宅,不過租金很貴,管理費也取你的命,還有各樣條款,住在這裡的人不准弄污地方,不准安裝大型物件,不准放置道具...這樣的豪宅,適合誰居住?相信只有日日夜夜憑空幻想天幕如何壯觀,認為賜予香港人一份超世紀文化禮物的香港政府罷了。
在香港,很多人不認為藝術工作是一種職業,但香港沒有這一類人,文化亦隨之湮沒。西九文化如果管理不善,運用資源欠缺靈活,只求高檔次的建築,既不能凝聚真正的藝術家/文化工作者,又耗費公帑,兼得到普羅大眾詬病,文化再度成為沙漠,沙漠上千千萬萬的藝術工作者成為散沙,無情風一吹,他們從此飄飛遠去。
(四)藝術跟商業並存
最近,有兩個團體委託港大民意研究計劃中心就西九龍文娛藝術區做民意調查,公布結果顯示81%受訪市民要求將西九發展成大型文化公園。而支持文娛及商住發展的市民只佔11%。贊成起建天幕12%,反對77%。另外,有50%受訪市民希望西九發展交由獨立機構處理,贊成由政府處理的有40%,只有6%贊成由私人發展商負責。負責調查的鍾庭耀博士認為,調查結果顯示政府構思的西九方案與民意相去甚遠。發起調查的“共創我們的海港區”及“香港更美好”認為政府應放棄與地產商合作發展西九,並促請成立獨立文化局主理文娛項目及負責未來規劃發展。政府發言人回應時強調,西九計劃是以文化為重點的項目,加入商住配套可吸引人流,更能促進文化發展。
首先,不難理解為何普羅大眾都想西九變成文化公園,二十一世紀,香港已被規劃得像一個鐵籠,環海矗立高級的商業大廈及豪宅,內城亦根植了高聳而無特色的建築物,本來存在的文化遺產亦因應城市變遷而拆卸,美麗的海岸線被巍峨之物遮擋,了無生氣。大廈與大廈的幕牆儼如鐵窗,人們張望時有如探監;看到對窗的人影以為是自己,人人面目模糊,照不出影像,身份喪失,卻同困在一個索然陌生的城市。
有很多國家都有National Park,香港沒有國家公園,只得一個維園,維園亦越來越不像公園,近似一個大型的租用場地,所以市民認為建設一個有身份象徵的文化公園是必要的。政府亦明白大眾的需求,故承諾會慷慨地撥出西九地皮至少20公頃休憩用地,但仍堅持商住配套可以吸引人流。說到這裡,政府仍像個牛皮燈籠,不明白吸引人流和建設文化是兩回事,這就等如去Starbucks不等如有taste,建西九不等如香港有文化;所以人流多,亦不代表香港文化從此起飛,反而害怕搞得不倫不類,喪失個性。坦白說,商住兩用的構思在西九是可行,建設文化在西九也是可行,只不過懂不懂將兩者好好調和,又是一番學問。其實,政府引入商住項目的構思亦是缺乏信心的表現,因其恐怕文化搞不好,西九大地死寂一片,建設一些商住配套,有些收益,總算有些“渣拿”。
日本東京六本木山森美術館的見證
位於六本木山本森大廈MORI TOWER的森美術館(Mori Art Museum),被視為日本文化輸入與輸出的國際性地標,標誌著新時代下產生的新都市文化,包括商業、娛樂、生活等方面。故此,大廈設施的多樣性亦應運而生,像觀景台、酒店、辦公室、高級住宅、名店、餐廳,甚至電視台。另外,裝置藝術及戶外展品亦使該區成為別樹一格的新地貌。
中產人士愛文化,草根市民也愛文化,後者不會花費於高級名店及酒店設施,即使政府想將西九文娛區配合所謂的商住配套,亦可能出現吃力不討好的現象。政府在建設時需要作清晰的定位,文化樞紐應靠攏文化公園還是被多元化的商住地區包圍,至於商住配套如何吸引人流反而是次一步的問題,這個可留待高瞻遠觸的政府官員慢慢研究。
隨著西九地皮的發展,相信政府要為移除未來隱憂而共謀對策,目前構思的商住配套雖能取長補短,但未必可以抵消將來西九文娛區落成後帶來沉重的財政負擔。以東京森美術館來說,目前入場費約一百二十港元,二零零三年開館至今愈八十萬人參觀,單是靠門票收益及售賣紀念品並不能維持長遠的運作,故此商業上的贊助是一個可以考慮的方案。不管將來的經費能否與收入達至平衡,對於建設都市文化,森美術館確實是一個頗成功的例子;香港政府要麼參考別國的營運方式前,要先從本土文化政策著手,跟藝術文化機構共識,去蕪存菁,才能建設人傑地靈的文化福地。
蓋西九,文化之大業,不朽之盛事?
◎南生濰
(一)填海+西九=文化福地?
填海n
七八十年代的維港,景貌悅目。乘渡輪遊維港,華燈映照海面,光影璀璨,夜色迷人。
那時,政府還未將「地標」兩字掛在口邊。
現在眺望兩字已不適用於維港,近望都可以清楚看到對岸,除了大霧的時候。
共建維港委員會認為新的海港規劃原則應是有生命力。
本來擁有天然資產的維港水深海闊,即使海港繁忙,政府若能監察保護,海水質素還能保持,惜如今海道收窄,更加速環境惡化。
維港的生命力已受到嚴重的威脅,遑論甚麼東方之珠,麗水香江;再填,成了一條水不流通的大溝道。
關於填海,政府犯下兩大錯。一錯,以為填海等於優化海濱;二錯,以為填海建西九藝術區就能提高香港在國際文化的水平,實在匪夷所思。
淪為參觀勝地
悉尼歌劇院,以風帆造型坐落悉尼海灣的貝尼朗岬角,一九七三年落成後,每年遊客絡繹不絕,舉行的表演超過三千場。其建設不但體現充滿活力的港口城市的自由精神,在過去的二十多年一直推動文藝項目,彰顯當地文化的優越情感。誰知香港政府覬覦別國之餘,抱負宏大卻眼高手低,以為文藝中心面向海港,就能引來遊客,提高本土文化。
二零零一年,香港中央圖書館啟用。政府高層曾為建築設計鬥得面紅耳赤,講典雅,論排場。的確,它曾引來不少遊客「觀光」,然而今天難道還要談論該建築物如何壯觀?有姿勢,也要有實際,設計是有了,但推動文化的實際需求,政府又知幾多?建西九文娛藝術區,是給人觀光,還是提高市民的文化意識?藝術項目可供人欣賞,文化卻不是給人參觀,純粹的參觀亦不能帶動文化發展。通過推廣、交流、研究,建設文化才有希望。
其實我不反對斥資建設「宏偉」的文化產業,然而要適其所用,就是一種學問,亦是一場「造化」。
(二)文化狙擊手
文化為政治服務
一九九八年,特區政府構思在西九龍填海區建設文娛藝術區。
從此,我們有了一個國際級的文化地標。
二零零二年,政務司司長曾蔭權擔任西九龍文娛藝術區發展計劃督導委員會主席。其後,政府就發展建設書邀請書的內容向外界諮詢,包括文化藝術界及專業團體,亦展開了十五周的公眾諮詢期。所謂的諮詢期,市民有市民的意見發表,政府有政府獨行獨斷,忽視公開討論,不能包容意見,對民間聲音置若罔聞,文藝團體提供的方案亦視而不見;政府推行的文化政策如同泡沫內的幻象,總給人錯覺。
對於整個建設規劃,政府欠缺清晰的發展藍圖,評核方案模糊,財政預算又顯得欲蓋彌彰,過千憶的建設計劃只交給本地超級地產商,擁有文化管理經驗的機構則沒有參與的機會。繼續搞下去,難免別人以此作口實,謾罵政府建設西九的背後實乃政治目的,官商勾結,籠絡財團。
偽文化 = 文化?
貼近生活,便能知道文化是甚麼;要了解文化,先要了解市民的訴求。乾說要給市民甚麼文化禮物,原來是個陶瓷的文藝中心模型,供人作玩。
香港文化,看來比比皆是。繼無厘頭文化後,手機文化、排隊文化、人有我有的文化等不勝枚舉。姑勿論真文化情意結者如何看待此等文化,但歸根究柢,文化並非抽象之物,所以,可模仿、可創造。政府見星巴克的成功,帶動了咖啡文化,星巴處處,星光閃爍,燦亮了特首的眼睛,以為香港是文化瑰地,雄心一壯,不理市民反對,蠻橫地著手興建西九文化,誓要將西九趕出閘。西九一開跑,當然帶開幾個馬位,舊有的博物館年老體弱自不能並駕齊驅,不過路遙知馬力,名駒都要找適合的騎師策騎,亂鞕亂騎,跌破了腿,結果人道毀滅。解剖結果是:在偽文化底下催生的,實不是馬,而是四不像。
論文化,日本稱得上是一個文化國家,傳統文化、澡堂文化、相撲文化、吃食文化、讀書文化等。他們懂得將值得留下的文化適當保存,再創造新文化,新舊文化相輔相成,古今建築融為一體,為國家帶來新思潮、新面貌。
博物館是一個城市的靈魂,日本具有多個精彩的主題博物館,相撲、棒球、拉麵、 風箏、雕刻、乳酪、服裝、啤酒與娃娃博物館等,極富本土文化氣息。反觀香港,香港除了本身的歷史外,還有甚麼特有的本土文化?
欠缺管理人才
政府在西九項目中,提交了文化委員會博物館工作小組就博物館發展所作的研究資料,當中建議設立更多的博物館,目標是涵蓋藝術、歷史、文化遺產、科技等各個範疇。香港未來的博物館如此多樣性,看來能令人目不暇給。
下列是計劃書中建議設立的博物館。
中國古代文物書畫博物館
水墨博物館
香港現代藝術及設計博物館
香港民俗文化館
嶺南風采博物館
孫中山博物館
飲食文化博物館
香港電影博物館
香港流行音樂博物館
交通博物館
自然歷史博物館
體育博物館
郵政博物館
現時,康文署轄下的博物館有十四個,非康文署管理的亦有十二個。然而據統計,眾多博物館全年平均使用率不足六成,以香港藝術館為例,零三至零四年的營運開支高達五千六百多萬,收支不平衡是意料中事,只是場館本身的存在價值是值得探討的問題。
掌握資源但不善運用,是導致使用率低的主因。過往,政府建設文化產業,以為有了展覽場館,聘請工作人員就能推廣文化。缺乏資深的文化工作者作督導,便難以將文化節目作合適的推廣和宣傳,籌劃節目亦需要一群熱愛文化工作者參與,而不是交給慢條斯理,夠鐘就走的職員。政府建設西九藝區,想是發揚本土文化的精神,但政府鮮有邀請本地藝術團體合作,將藝術工作者的創作品供人欣賞,只懂得購入舶來貨,文物館藏年年如是,了無新意,難以吸引遊客一去再去。故此,博物館即使設有不同的主題,要成功吸引遊客,推動文化,政府看來要多費心思。
政府推廣文化,其實有很多方法。例如在晚間節目加插十數分鐘的宣傳短片介紹一個博物館或展覽場地,讓市民對文化設施有深入的了解。一星期的文化節目巡禮亦不能少,但請勿在星期天晨早節目播放,試問會有多少人收看?文化節目完畢後,開設研討會,培養市民對文化的素養,交流和切磋,才是獲取文化營養的最佳方法,光是給飯吃,客人吃完就走,到底還是營養不良。
2006香港藝術節揭幕了,政府做了甚麼?在廣告的黃金時段,有多少宣傳?可否在更多的派發地點索取宣傳刊物?有否考慮在大型商場進行推廣活動?政府事事不主動,難怪香港文化如此不景氣。
文化兩字,政府究竟也摸不著頭腦,只幻想抱著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小玩意;這樣冥頑不靈,如難以杜絕的大蛆蟲,扼殺文化,政府怎可不察?
(三)藝術工作者可往何處去
走不出的困局
西九龍文化藝術區面積有兩個尖沙咀之大,將設有四個不同主題的博物館,劇院、綜合大樓、演藝場館等,還有嶄新的列車系統。政府銳意將該區發展為世界級的綜合文娛藝術表演場地。
直至二零零六年,政府轄下管理的演藝場地共十五個,使用率最高莫過於香港體育館,單是每年在紅館舉行個唱的藝人已多不勝數。然而,收費的文化節目在場地使用方面便
顯得稍遜,只得六成多。西九項目在設施建設方面,政府似乎未有清晰的定位。香港人多參與文化節目抑或是偶像的表演?紅館自啟用至今,設施已顯得殘舊,座位不敷應用,故此建設另一個大型的演藝館相信是必要的。只是,西九項目是為誰而建?市民?藝術家抑或是公園浪人?
當政府埋頭苦幹,研究匠心獨運的建築如何成為世界性的地標、研究天幕如何跟地產商攤分建設的同時,藝術者工作的聲音他們聽得到麼?過往,眾多文化工作者認為政府在推廣文化藝術方面是不足、短視、被動,一邊說要推動本土文化,一邊卻忽略他們的訴求。對於一群熱心創作藝術的文化人來說,儼如是一種侮辱,撥下一盤冷水。他們為甚麼覺得政府談不上是文化建設,對於藝術發展毫無幫助?他們到底需要甚麼?
現時,獲政府資助的演藝團體 (旗艦藝團) 有香港中樂團、香港舞蹈團、香港管弦樂團、香港話劇團、香港藝術節。要獲得政府資助籌辦文藝節目非是易事,單是藝術發展局的撥款資助便讓人退避三舍,因為申請繁複,寫申請書如撰寫論文,又要不時交報告書,完成節目演出亦需要寫總體報告,過程令人疲困沮喪。繁文縟節一番後,經手人會認真研究報告嗎?如果他們懂得怎樣推動文化,了解市場,又怎會對一些後起之秀不理置之,只管將大部分撥款預留給一些名作家,名文化人。過往筆者就遇過不少年輕有抱負、對創作有熱誠的年輕人望門輕嘆,指責政府處事不公平,姑勿論是老作家也好,新晉作家亦好,新舊思維得以融和,文壇才能綻放異彩。
要做到鼓勵本地文化創作,政府有關部門絕不能故步自封;而要適當的掌握當前的藝術發展方向和狀態亦不能閉門造車,要先從本地大小藝術團體著手。每月與不同藝術團體作定期探討,研究文化策略是不可或缺。藝術工作者當前的隱憂除了缺少政府積極的鼓勵,亦面對財政管理的問題。通常不大規模的藝團,無論創作、行政、財政都是一手包辦,政府扮演的角色可否分擔他們的壓力是推動文化重要的一環。其次,任何大小的文化節目要有適切的宣傳才能吸引觀眾,才能起到文化效應,缺乏宣傳渠道亦是文化工作者要面對的一個大難題,他們得不到資助,還要掏一大筆搞宣傳,長此下去某些藝團必定皮黃骨瘦,誰能勒緊褲頭,咬緊牙關鬥韌力,才能有活下去的可能。
提起灣仔富德樓,文化工作者一定不覺陌生,因為那裡租金較便宜,成為一群「流浪」的藝術家聚居之地。但到底,單位面績不大,作演出和展覽時亦面對不同的問題。例如排練空間不足、道具太多太大、不能容納太多的觀賞者等。基於這個情況,有不少藝術家喜歡棲身工廠大廈,因為工廠大廈管制較少,場地較大,但地方偏遠,亦同樣面對難以吸引欣賞者前來的問題。
政府建設西九,藝區雖大,藝術工作者就能入住這些地方嗎?試想想,一個棲身公屋的人,突然有人說要給你一間數千尺的豪宅,不過租金很貴,管理費也取你的命,還有各樣條款,住在這裡的人不准弄污地方,不准安裝大型物件,不准放置道具...這樣的豪宅,適合誰居住?相信只有日日夜夜憑空幻想天幕如何壯觀,認為賜予香港人一份超世紀文化禮物的香港政府罷了。
在香港,很多人不認為藝術工作是一種職業,但香港沒有這一類人,文化亦隨之湮沒。西九文化如果管理不善,運用資源欠缺靈活,只求高檔次的建築,既不能凝聚真正的藝術家/文化工作者,又耗費公帑,兼得到普羅大眾詬病,文化再度成為沙漠,沙漠上千千萬萬的藝術工作者成為散沙,無情風一吹,他們從此飄飛遠去。
(四)藝術跟商業並存
最近,有兩個團體委託港大民意研究計劃中心就西九龍文娛藝術區做民意調查,公布結果顯示81%受訪市民要求將西九發展成大型文化公園。而支持文娛及商住發展的市民只佔11%。贊成起建天幕12%,反對77%。另外,有50%受訪市民希望西九發展交由獨立機構處理,贊成由政府處理的有40%,只有6%贊成由私人發展商負責。負責調查的鍾庭耀博士認為,調查結果顯示政府構思的西九方案與民意相去甚遠。發起調查的“共創我們的海港區”及“香港更美好”認為政府應放棄與地產商合作發展西九,並促請成立獨立文化局主理文娛項目及負責未來規劃發展。政府發言人回應時強調,西九計劃是以文化為重點的項目,加入商住配套可吸引人流,更能促進文化發展。
首先,不難理解為何普羅大眾都想西九變成文化公園,二十一世紀,香港已被規劃得像一個鐵籠,環海矗立高級的商業大廈及豪宅,內城亦根植了高聳而無特色的建築物,本來存在的文化遺產亦因應城市變遷而拆卸,美麗的海岸線被巍峨之物遮擋,了無生氣。大廈與大廈的幕牆儼如鐵窗,人們張望時有如探監;看到對窗的人影以為是自己,人人面目模糊,照不出影像,身份喪失,卻同困在一個索然陌生的城市。
有很多國家都有National Park,香港沒有國家公園,只得一個維園,維園亦越來越不像公園,近似一個大型的租用場地,所以市民認為建設一個有身份象徵的文化公園是必要的。政府亦明白大眾的需求,故承諾會慷慨地撥出西九地皮至少20公頃休憩用地,但仍堅持商住配套可以吸引人流。說到這裡,政府仍像個牛皮燈籠,不明白吸引人流和建設文化是兩回事,這就等如去Starbucks不等如有taste,建西九不等如香港有文化;所以人流多,亦不代表香港文化從此起飛,反而害怕搞得不倫不類,喪失個性。坦白說,商住兩用的構思在西九是可行,建設文化在西九也是可行,只不過懂不懂將兩者好好調和,又是一番學問。其實,政府引入商住項目的構思亦是缺乏信心的表現,因其恐怕文化搞不好,西九大地死寂一片,建設一些商住配套,有些收益,總算有些“渣拿”。
日本東京六本木山森美術館的見證
位於六本木山本森大廈MORI TOWER的森美術館(Mori Art Museum),被視為日本文化輸入與輸出的國際性地標,標誌著新時代下產生的新都市文化,包括商業、娛樂、生活等方面。故此,大廈設施的多樣性亦應運而生,像觀景台、酒店、辦公室、高級住宅、名店、餐廳,甚至電視台。另外,裝置藝術及戶外展品亦使該區成為別樹一格的新地貌。
中產人士愛文化,草根市民也愛文化,後者不會花費於高級名店及酒店設施,即使政府想將西九文娛區配合所謂的商住配套,亦可能出現吃力不討好的現象。政府在建設時需要作清晰的定位,文化樞紐應靠攏文化公園還是被多元化的商住地區包圍,至於商住配套如何吸引人流反而是次一步的問題,這個可留待高瞻遠觸的政府官員慢慢研究。
隨著西九地皮的發展,相信政府要為移除未來隱憂而共謀對策,目前構思的商住配套雖能取長補短,但未必可以抵消將來西九文娛區落成後帶來沉重的財政負擔。以東京森美術館來說,目前入場費約一百二十港元,二零零三年開館至今愈八十萬人參觀,單是靠門票收益及售賣紀念品並不能維持長遠的運作,故此商業上的贊助是一個可以考慮的方案。不管將來的經費能否與收入達至平衡,對於建設都市文化,森美術館確實是一個頗成功的例子;香港政府要麼參考別國的營運方式前,要先從本土文化政策著手,跟藝術文化機構共識,去蕪存菁,才能建設人傑地靈的文化福地。